葡萄酒隨筆-教父的堅持

教父與Barolo

「紅酒是大地的血液,要用生命啜飲。」書房的門輕掩著。潘妮可以看見麥可.柯里昂在陰影下蒼老的容顏。有人說那是睿智的面孔,也有人說是冷酷的面具。但是潘妮只看到滿滿的疲憊與滄桑。

葡萄酒隨筆-教父的堅持
photo credit: PoLaKia via photopin cc

潘妮低頭,把手中那瓶巴羅洛紅酒抓得更緊了。書房門口的守衛對她友善地笑笑,潘妮很想回應,卻發現自己臉孔僵硬,笑不出來。

書房裡,老安吉親吻了麥可的手指,再三鞠躬,感激地離開。守衛對潘妮示意,於是潘妮抱著酒瓶,忐忑地踏進科里昂大宅的書房。

麥可以多年的習慣姿勢把兩手放在椅背上,翹著腳。雖然年事已高,卻依然有一種君臨的氣象。儘管背著光,麥可的眼眸在陰影中顯得特別明亮,看得潘妮心裡有些發慌。書房裡的舊唱機,正播放著西西里的民謠,老舊的唱片摩挲聲有一種奇妙的安撫作用。

「敬愛的教父,這是代家父獻給您的酒,07年的巴羅洛,出自我們自家的酒莊」,潘妮的語氣很恭敬,帶著些許的顫抖。每個人見教父都會緊張,這只是正常現象,一點也不丟臉——潘妮只能這樣安慰自己。

「打開它,倒一杯給我。」麥可的聲音沙啞低沈,讓人沒有絲毫拒絕的餘地。

很快,麥可看著手中的酒杯,紅寶石般的液體在杯內盤旋迴繞,留下沖刷的印漬,而潘妮也把請求的願望說完了。

「令尊酒莊的事情,我會派人處理,妳可以放心。另外請替我謝謝他,這是好酒。」

「這是王者之酒,適合給王飲用。」潘妮自豪地說。

麥可聽出潘妮的討好之意,忍不住微笑。「謝謝妳,小女孩。確實是好酒,但我可不是什麼王者,我只是個生意人。」

麥可又喝了一口,喃喃自語:「一切都只是生意罷了。」

「釀酒可不只是生意。我們全心全意,投入所有,每一口都充滿情感。我爸爸說,喝酒是生命中最隱密,最私人的體驗。所以——」

「我明白了,小女孩。It’s not business, it’s very personal.」麥可接著說,想起了自己當年對哥哥桑尼說的那句話,忍不住發自內心地對她微笑。

「總之——」麥可還沒說完,忽然屋外槍聲大作,潘妮嚇得驚叫出聲。麥可卻十分冷靜地望向窗口方向。

葡萄酒隨筆-教父的堅持

守衛旋風一般衝入房屋,擋在麥可和窗戶之間。「教父,我帶您從通道離開,這裡不安全!」潘妮注意到他手上拿著槍,險些又尖叫出來。

麥可緩緩放下空酒杯,指著潘妮。「帶她一起走。」

守衛略一遲疑,點頭。

潘妮和守衛扶著有些蹣跚的麥可走到房門邊時,窗戶已經被某顆流彈打碎。潘妮在恐懼中,卻發現麥可甩脫她的攙扶,回身走向書桌。

「您要幹嘛?」守衛和潘妮不敢用力拉扯,只能無奈跟上。

麥可走到書桌旁,拿起那瓶巴羅洛紅酒,不管槍聲震響,臉上出現滿足的神情。

「西西里人就算死,也要帶著好酒一起上路。」他的身軀有些佝僂,步履也顯得緩慢。但潘妮卻發現麥可有一種歷盡滄桑,被歲月沈澱之後的平靜與從容。

「下回來看我,多帶兩瓶。」

潘妮記得當時在槍火之中,麥可是這樣笑著對她說的。

那是她最後一次看到教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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鄧天星(Eric)

鄧天星(Eric)

從社會學到銀行業,從國際神祕客到影視編劇;是個永遠在現實中尋覓新夢想的愚者,也是永遠不滿足於現狀的心靈旅人。熱愛閱讀和書寫,沈溺於奇幻卻浮沈於武俠之中。冀望能用自己的文字,感動碰觸過的每一顆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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